康巴游历（四）
     塔公记事
     塔公，藏语意思是：菩萨喜欢的地方。
     其由来，有各种传说版本；其中之一，是说文成公主远嫁拉萨，路过此地时，唐太宗赐给公主和松赞干布的一尊如来等身金像，到此就象生根一样，无法搬动。送亲的队伍很着急，聪慧的文成公主看出端倪，命人就地仿造一尊佛像。新佛像塑到一半，另一半在一夜之间自然生成。当地人很自豪，说，这是菩萨喜欢此地的表示，便取名塔公；在塑成佛像的地方盖了一座庙，就叫塔公寺。
     塔公寺在康巴人中影响很大，有康区的“大昭寺”之称。我们到达塔公的晚上，房东沙吉告诉说：后天塔公寺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大法会，你们真凑巧。
     本来我们打算，第二天游完塔公寺和塔公草原就离开，听说寺庙将举办大法会后，便决定多呆一天。
     在塔公第一夜，我出现了高原反应。第二天上午9点多钟才起来，与芸穿过村庄，来到塔公草原。天气阴沉，浓云层层叠叠，空气中弥漫着蒙蒙薄雾。开阔、静谧的草原上，水草肥美，花开缤纷，牛羊遍地。四周的文殊、观音、金刚手、绿度母四座神山，将塔公围成半月形的台地。这时，一个穿着脏兮兮衣服、头戴一顶破旧的塑料遮阳帽、脚上套着一双沉重的半统雨鞋的小朋友迎上来，好奇地问我们来自何处，并主动带我们去看他家放养的马匹和牦牛。他叫吉拉，是个13岁的藏族小男孩，辍学，是这片草原上的小牧童。由于缺少营养，他的长相比实际年龄看小，笑起来，两粒牙齿还豁着口。我们问他：为什么不去上学呢？他说不喜欢学校的管束。后来，房东告诉我们，这孩子的父亲死了，家里穷，就不让他去上课了。
     草原看上去很美，却暗藏着沼泽。有时，一块茂密的、长着嫩黄野花的草丘，一脚踩下，会将整个脚丫子吃进泥浆中。此时的小吉拉，成了草原上的主人，只见他左拐右绕，避开一片又一片沼泽，为我们寻找干净的道路。草原上有一条条浅而窄的小溪，小溪的附近，常会被牛马践踏成一片泥泞，遇到这种地方，小吉拉会很绅士地回过身来，用瘦小的身躯搀扶我们前行。
     在一个高坡上，我们停下来看风景。不远处，川藏公路蜿蜒着伸向远方；公路边，塔公寺金色的殿顶，在灰暗的浓云映衬下，显得光彩夺目。我仰躺在柔软、散发着青草气味的山坡上，一边看着四周的景致，一边用手机给远方的朋友发短信，告诉他们我的所见。不到十分钟，收到短信的朋友也发来各种问候。我舒服地躺在花草织就的绒毯上，读着一条条简短亲切的回信，心中充满了温情。我很喜欢这种有趣的交流方式，彼此相距那么远，周遭的环境那样不同，但借着现代科技带来的便利，使我们虽然处在陌生的异地，但仍保持着与故乡、与熟悉友人的联系。
     芸和吉拉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，轻风时不时传来他们快乐的笑声和歌声。原来，俩人在做着一个游戏，芸讲一则童话故事，换吉拉一首草原歌谣。俩人起劲地比试，谁的故事或歌谣更多。我看到，一只硕大的黑鸦，贴着他们的身边飞过；有三只吵吵闹闹的喜鹊，停在他们身后的木围栅上。这是幅很和谐的风俗画，来自不同民族的两个人，在广袤、辽阔的高原上，与大地、天空、飞禽融在了一起。 中午，天空飘下雨来。我们匆匆忙忙跑回住地。分手时，吉拉跟我们约定，下午去骑他家的马。
     但我们失约了。午饭后，我的高原反应越发严重，躺在床上昏昏沉沉，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。
     清晨起来，连日的阴沉变了脸，天空中露出了兰天和白云。上午10点多钟，我们来到塔公寺，许多当地的藏民搬着凳子，在寺内的广场上围成方形。他们大都穿着节日的盛装，孩子们高兴地在广场上来回奔走。我们的目光，却在人群中搜索着吉拉。我们觉得应该为这个孩子做点事。来康巴前，我和芸就有资助这里贫困孩子上学的愿望，遇到吉拉后，我们觉得他应该得到帮助。
     在一堆奔跑的孩子中，我们终于拉住了吉拉。他仍然穿着昨天的脏衣服，拖着一双沉重的半统雨鞋，唯一不同的，是戴了一只干净的帽子。我们三个来到一个僻净的角落，芸告诉吉拉：“如果你要上学，我们来帮你解决学费。”
     “不，”他很坚决地回绝了我们的帮助，“我不喜学校的管束。”他仍然说着昨天在草原上的话。
     “没有知识，你今后长大了怎么办？”
     吉拉望着前面热闹的人群，喃喃地把心中的秘密告诉我们：“我想进寺院，当个喇嘛。”
     很遗憾，这个忙我们没法帮上，但我和芸的心中都在祈祷：吉拉能健康、幸福地成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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