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巴游历（三）
     高原反应
     许多人虽对藏区心向往之，但最终却裹足不前，原因，说是害怕高原反应。
     所以，每次从藏区回来，朋友们都会饶有兴趣地问同一个问题：高原反应了没有？
     我曾到过黄土、云贵、青藏等高原，起反应的，却只在藏区。一次是94年的西藏之旅，当时先到达海拔3600多米的拉萨，呆了两天，觉得身体并无不适，便向海拔更高的当雄进发，想去拜会神湖纳木措。
     这天早上六点多钟，我精神饱满地离开拉萨，中午到当雄。午饭时，高原反应骤然而至：先感到浑身发冷，继则心跳加速，呼吸困难，并开始头痛欲裂，不断呕吐。那次我是孤身进藏，所以高原反应时，身边没一个人可以帮忙；更要命的，是在当雄找不到一家医院，而回拉萨的班车已经开走。
     我感到行将溺毙，但奇迹出现了：一位停在公路边修理抛锚车的好心司机，没谈任何报酬，就答应带我回拉萨。我一坐进驾驶室，便开始昏迷。当我再次醒来时，卡车已行驶在路上。天上的云彩绚绮多姿，我的身体却软弱无力。晚上8点多钟，司机在一个叫羊八井的地方停车吃饭，我仍然昏睡在驾驶室内。由于高原上沸点低，炒莱烧饭是一个漫长的过程，那位司机进了小饭馆，一个多小时仍不见出来。我在车上觉得快要窒息，心想，看样子可能没时间回拉萨找医院了。正巧，马路对面是个兵站，猜想那里应该有军医，便背起行囊，辞别那位正在等饭莱的好心司机。很惭愧，我甚至连人家的姓名都没问，便仓促分手。
     兵站门口的哨兵，听说我高原反应急需救助，便去请示上级。不一会，一个青年军官匆匆从营中出来，一看，竟然是早上从拉萨去当雄的班车上，坐我身边的军人。他也认出我来，忙过来帮着提行囊。我在这位杨姓排长的床上昏睡两夜，才度过难关，恢复正常的呼吸和心跳。可惜，他写给我的一张通讯地址，在旅行中不慎丢失，因此断了联系，至今想起，仍觉特别遗憾。
     第二次高原反应，是这趟康巴之行。
     7月8日上午离开康定，搭车去新都桥。途经折多山，和芸在海拔4290米的山顶下车，猛吸两口气，感觉呼吸正常，无高原反应，便相视而笑，拍额庆幸。
     过折多山，开始真正进入康区。山冈起伏，绿草茵茵，常见成群的牛羊、黑色的帐篷，散落在旷阔的草原上。到新都桥后，我们租了一辆小面包车去塔公。司机是个家住塔公的藏族小伙子，名叫沙吉。遇到可人风景，我们叫停车拍照，他从无怨言。我们觉得沙吉人很善良，便问能否住宿他家，沙吉很高兴地答应了，并说每晚每人只收10元。
     傍晚时分，我们来到塔公。塔公是个有百多户藏民人家的小镇。到达时，天气不好，阴雨潇潇，空气中弥漫着湿滋滋的酥油和马粪的味道。沙吉家就在塔公寺的边上，是幢二层石木结构的藏式建筑，一楼是堆放柴木和拴养马匹的地方，幽暗，有刺鼻的牲口气味。二楼有三间房，全收拾得干干净净。东厢是间三十多平米的客房，布置得金壁辉煌，里面有一套沙发、二张客床、一排矮桌和一台电视机；中间的房屋，住着沙吉一家三口；西厢是间厨房，一些藏族老人喜欢到这里，围着火炉喝茶聊天。
     我们住在东厢的客房。芸说：“比成都的四星标房都好啊。”我也有同感。房间不仅宽敞干净，而且有着浓郁的藏族气息。这里，从四壁到天花板，布满了职业画师精心手绘的各种人物、鸟雀、走兽、花卉、佛具宝器等不同图案。满屋子的装饰画以暖色为主调，每垛墙上充满了朱红、桔红、粉红、紫红等各种不同的红色，房间里因此有种暖融融的感觉；与艳丽的红色相间，是耀眼的金黄色。无论是图形勾线，或花纹装饰，都是使用深浅不同的金黄色彩；室内的四扇窗户，则用简洁的图案勾画突出。窗框的四角，做成好看的弧形；紧帖窗玻璃，有一块簿纱样的粉色窗幔，早晨时候，阳光透进来，房中便多了一种粉红的亮色。
     住在这间富丽堂皇的客房中，心情愉快，但高原反应已悄然降临。我晚饭时还好好的，但到睡觉时候，却辗转反侧，一夜无眠。我知道，这是高原反应的第一征兆。果然，第二天开始头痛脑胀，剧烈呕吐。芸平时身体不太好，出发前，我买的防高原反应药物都是给她准备的，事实上她的反应却很轻。我在床上躺了一天，倒水递药，都是芸在细心照顾我。所以，虽然高原反应使得身体很难受，但我的心里反倒充溢着幸福的感觉。
     现在，我知道自已到藏区一定会有强烈的高原反应，但并不为惧。我用身体的不适，换来的是雪山、草原、兰天、白云等壮美景色对心肺的过滤，自认为这很值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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