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,走进康巴的日子(游记)
机场。出发。
安检的时候,过了磅,那个50L的大包9.9公斤,不算太重。该省的都清减了,这一路拒绝FB。
赶飞机,没有事情也可以象煞有介事。夜航巴蜀,没有一次不晚点。邻座的犹太男子,一路礼貌周到,成全了他的绅士风度。
成都。匆匆来又匆匆去,皆是转机,不曾好好看过它。三星堆或许是外星人干的,离我太远。
天亮的时候,登上西去的车。
磨西。海螺沟。
穿过二郎山隧道,经过甘谷地,行过德威桥,已经傍晚时分。磨西是一个很小的镇,它在藏语中代表什么,已经没人知道。
择一家小店吃饭,蒸菜。购了票,进山。天渐渐暗,雨渐渐落大,沿途见二营灯火下热气蒸腾的温泉。一路转山,抵达三号营地已是夜。
海拔2980,寒烟如织,穿袄带帽。木屋子很潮湿,被褥摸上去阴冷如淅沥的雨,但是有取暖设备和电热毯。推窗,一条唱着歌的小溪流过去,叮叮咚咚,合着雨声。打开一切可以给予光亮和温暖的灯,包括浴霸,烘烤着空气。取了手电,出门夜行。
山之夜,很静,偶尔几声狗吠划破长空。转山路,灯透着惨白暗淡的光,一小片空地,两家宾馆,除此,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。风过,树影婆娑,在这样静谧中,有隐约的怕。转了一圈,便回房去,洗洗梳梳,盖厚厚的被子,睡。
早餐,是馍馍,白米做的,有点微凉,吃到饱。
雨仍未停,山路不稳。成片的高山森林,不知生长了多少年,用它们的皮肤记录这斗转星移。苔上生长满菌类植物,太过艳丽的想来不可食用。
走走停停,至城门洞。那冰舌的末端因全球变暖,渐渐化去大半,融如这万古冰河。一条银色的长龙,挽成U型盘桓于丛林间,是迄今海拔最低的冰川之一。冰之河,清而冷,岸边砾石抹着红色的胭脂,灰山绿树白水中多出一点俏皮。
爬山,往四营去。攀着大大小小的碎石,不知走了多远,一个上午不见人烟。往下看,陡峭欲坠,不敢直立着身。
大雾起,湮没了山顶、缆车轨,辨不清方向。信号弱不能锁定卫星,未带攀岩装备,无法原路下坡,坐在石上等云开。那些树林望不见了,一切笼罩着白纱,云在脚下,摸得到,湿湿的一掌细水珠。
有应急的牛肉干,却是无心去嚼。要不要求助,有点犹豫。
时间一个格子一个格子过去,云悄悄地裂开一线,便有太阳洒进来,天色渐渐清朗,望见远处缆车基架,速速判定方向,下山。
回到营地,已是午后三点。
泸定。那一索天险。
从磨西搭车到泸定,一个半小时,4座的车,整整塞了6个人。磨渝公路可以从磨西直接到达康定,才2小时,大多司机却不愿意走,需翻山越岭,时常有积雪。经泸定转车,也好,见了那一道历史的桥。横架在涧谷间,汹涌的大渡河澎湃不减,上个世纪,就在这里成就了一个历史的里程碑。而今,铁索仍在,桥在摇,心不晃,是一串红心。
夕阳下的县城,男耕女织,卖石榴的小贩生意兴隆,我只是一个异乡客,很快就会路过离去,连同那陈历史。
拦到了车,继续我的路。
康定。情歌的故乡。
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跋涉,万灯华放的时候,我到达康定县城,甘孜州的首府,昔日茶马古道的重镇。街上有点熙闹,一行藏人一行汉人,夜色下不近看,已分不出。有清秀的汉族女子来问要不要住店,领我去看她的家,干干净净的屋子,窄窄的楼梯,象童年乡下的阁楼。她替我背大包,递给我纸杯喝水,她家有好吃的串串香,与别处不同,是先炸至半成熟,再与炭火上烤至满香,佐大麦茶。
闲转,城中心雅拉河呼啸卷雪山之水穿城而过,白浪细密层叠,如鱼之鳞。两岸街灯下,柳树随风拂面。夜过寺,探,有一小喇嘛在添灯。经堂里是浓浓的酥油味,烛火长明,心不灭。光影幻像下,菩萨在笑。西山子耳坡上的黑影建筑是柳林双寺。
木格错,海拔3780。有人说高山上的湖泊是淌在地球表面的一颗眼泪。去时,薄雾起,渐渐浓。如同置身水云间,贡嘎山隐没,涉水而行的马低头吃草,眼神温善。木格错在藏语中的意思是野人海,那是一个美丽的传说,天晴在金沙滩远远可以看到跑马山草原,那无数人心中溜溜的山。坡上树叶已转红,一半一半,近岸浮着一枝枯木,有一只雀飞过来,紧接着在有一只飞过来,停在枝头,很快都飞了去,又剩那一桠枝。
在药池沸泉泡脚,水温最高有90°C,吃蛋白半凝晶莹剔透温泉鸡蛋。热,气血升,一时竟放不下仔裤脚。笑着回。
二道桥。北郊4公里之外。打了车去,司机留我电话号码,想回了,他便再来接。温泉温泉,一池泛着硫磺味的水,解衣没入其间,畅游。伸手于泉眼上,看泡沫沿掌心分流,滑过手臂,肌肤皎洁。腴,那是周丫时常戏谑的词。
唤了车来,时值午夜,浸泡过的肢体,十分去乏。一夜深眠。
新都桥。中秋的明月。
翻过折多山,就是这梦中的天堂。无垠的草原,弯弯的小溪,金黄的柏杨林,山峦连绵起伏,藏寨散落其间,牛羊成群,牧民在挤牛奶,远处是我不知名的神山。
木雅背包客栈,那么可爱的竖在公路边。跳下车,就这样直奔去。住在三楼,阳台上往得见贡嘎雪山,蜀山之王,海拔7556米。台阶上种满藏红花,竹匾里晒着高山的菌子。拐角有小小的玛尼堆。
兵站,军人们在操练。学校里,学生们朗朗读书。
坐三轮,颠簸而上,如同骑马。半山有一处见建中的佛学院。被热情的请进殿,请茶请饭。藏人的茶,随喝随添,永远不空。原来是年轻的活佛大典前夕,笑见这29岁硕士学历的桑布师父,更像一个学长。留宿吧,说可以住在后殿,有崭新的被褥。
来自各地的居士,准备参加后天的大典,晒红了脸,高原反应让他们说话吃力。心诚,佛能听见。
在坡上转,草原、麦田,连绵不绝。牛羊悠闲地吃草,马儿们磨鬓厮守。天甚蓝,白云朵朵,偶尔有一两棵孤单的树。峡谷间有一排柏杨林,满树金色,衬着蓝天这样美。
有人在山上挥手,说,这是一座神山,山顶经幡见证一切。
在寺里远眺神山上的的晚霞,白色的云镀了一道金边,眨眼变成绯色,眨眼彩霞漫天。古道夕阳西下。
行走的目的是什么?
问过很多次,自己问过,朋友问过,媒体问过。
扯去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,我也很想知道。
是追求过程么?
马不停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,驻扎,洗梳,吃饭,拍照,走走看看,偶尔和人交谈。
占据最多时间的,是用影像记录日子,如同一项工作。千里迢迢,不满意,便要重头来过。
期间,自然不可避免还有一些心和眼睛的欢愉。
仅此便足够支撑这么多年么?
天的边,路的尽头,这样勇往,这样义无反顾。
桑布师父说,如果哪天你去阿里,岗仁波齐神山8公里处,有我的另一个寺。
中秋,十五的月亮。客栈已经生起篝火。热情的央吉邀我和她的家人一起晚餐。豪客的主人,递我大块牦牛肉,见我咬得费劲,大家一起笑。跳舞,手相连。篝火映照,身影婀娜,圆月如皎。
这样不停地走,我要的究竟是什么?
行走中的思念和被思念么?
你早说过,我即便肯安分停留,也只是那一刻而已。
我不承认,等到走到世界的尽头,终于还是会累的。
你说,是驿站不是终点。
我不承认,篝火映照着,我是那样如此的想念熟悉的城市还有一切。
我打长途电话给你,你笑笑不语。
翌日,转去山的那边。藏寨里有女子在洗床单。绿草上,晾起,床单飘飘,转塔的老人一圈又一圈。
草原上策马,跃溪,马突惊,后仰75度,下意识抓住鞍绳,终于跳了过去。手已软,用力过度,拉伤了韧带。
乌鸦飞过麦田,啊啊啊地叫。我停驻,守望。
我总是问你,有某一个地方,要不要去。
我总是以为你说一句,别去了吧,我一定会留下。
你从不阻拦我,也不挽留,你每次都那样宽容,想去就去吧。然后为我打点出去的一切物事。
也许还是你对了。你一早就看穿了我吧,你不肯相信我会这样甘心停下来,即便我以为我掩饰的很好。
总是我说,你听,如果我不说,我们便举案齐眉,不需要言语。
上山,去和桑布师父告别。他说,再留一晚,28公里外也有我的寺,明日有一年一度的金刚舞。
佛缘,可遇不可求。
走归走,停归停,最后都是还原成一个圈。一个大大的零。
我其实连自己都不知道,为什么我这样选择去行走。
也许,为了相忘于江湖。
塔公。又见雪山。
海拔3780米的塔公在藏语意为“菩萨喜欢的地方”。满山遍野缤纷的经幡,塔公寺作为藏传萨迦派的著名寺庙之一,香火鼎盛,是康巴地区的圣地。萨迦萨迦,让我重新想起那个遥远的雪域高原上的古朴小城。转经纶,从第一个转至最后一个,长长的沿着后院造型各异的浮屠古塔林。
天仍晴朗,紫外线充沛,皮肤渐渐黑渐渐干燥。一抬头,望见日照下莲花形的雅拉雪山,塔公的金顶闪着神圣的光。一群群老人,摇着经筒转过玛尼堆。穿红色袈裟的喇嘛,在蓝天绿草雪山金光下,成了一幅画。
奔至在坡顶,舞,呐喊,泪流,不为什么。
在一家旅店吃酸奶子,3块钱满满一大碗洒着白糖。女主人抱着孩子坐在床沿上,有一种端庄的美。
阳光下,佛门前,见到人殇,地上血迹未干,人趴着,早已不会动弹,一匹白布就这样覆盖了去。路人皆远远的看着,一个喇嘛过来念了句经,一个警察过来说了几句,就这样任躺着,不知何时。
尘归尘,土归土。天大地大。
八美。途经的小镇。
在车上看了土石林,在一片青山中,十分醒目。抵达又是黄昏,只能等明天的班车。出门登至山顶应该可以看见日照金山,偷懒,躲在房里睡。住在车站附近,四川夫妇开的餐馆兼供住宿。没有菜单,径直在厨房选喜欢的菜。饭端来,整整一个脸盆,菜清淡可口。
上街,路边偶有几家小杂货店,透着昏黄的光。路上不见人。这个原称“乾宁”的小镇,却是重要的交通中转站。
夜了,在水房洗脸,一个大锅烧着热水。听得见门外地里,猪的呼噜。
再回到八美,已是2天后,等车歇脚,看小老板打酥油。
道孚。土墙朱瓦,遇见彩虹。
昔称“道坞”是藏马驹的音译,1913改名道孚,相传,县城所在地的地形神似马驹,故名。 是格萨尔王征战的所在。这里看去的雅拉雪山神似坐佛。
在路人的指引下,寻得一间示范的民居。老先生是川人,老太太是藏人。屋子很大,厅堂建有天窗,采光极好。热情的留饭,地里自种的生菜果然新鲜。
住在二层,佛堂的面前,躺在床山一抬头就能看见米勒的大肚能容。道孚的民居以圆木坐整体骨架,以泥土或片石筑墙,依山傍水,坐西向东。房屋一般二至三层,高约5-6米。室内精雕细镂,精椽巨柱,描金绘彩,每一幅画一个传说。厕所在末弯的角楼内,直通到底,有点可怕。
终于可以洗热水澡了,在隔壁县政府的招待所,公共的浴室被隔成一个个单间。洗干净了出来,头发滴着水,地方也是湿的,一场大雨刚滂沱而过。远处的群山更迭看去如水墨画。
踩着雨后泥泞的路,上山去看民居和灵雀寺。有人在背后唱着刀郎的歌,玫瑰花般的女人。过铁索桥时,遇见彩虹,在远处,弯弯的有点透明。天上的彩虹地上的桥。
有老人在面前停下,卸下肩上的扁担,要求给他照张像。地址是喇嘛寺大殿收。一路上,给许多藏民拍了照,留下地址,回去后挨个的寄去。这是那一年入藏后留下的习惯。
房子建在山坡上,前家的屋顶便是后家的院子。高处望过去,屋顶联翩。
晚饭后,主人熏起檀香,在这样的芬芳中,很快睡去。
丹巴。拉姆甜美的苹果和笑容。
回八美包车上路,半路经过惠远寺。那个七世达赖避难的地方,旁边的村子还诞生了十一世达赖。它享有佛教九龙九狮的尊号,始建于清雍正七年,藏语“噶达强巴林”,汉语为“解脱”。
什么又是解脱呢?
也许再过几年,我便申请去支教,再花上一年,好好看看这个世界。或许若干年以后学弘一师父,遁入空门。当然,现在听上去,象一个玩笑。
110公里的路,驶过三分之一,撞见塌方。碎石摇摇欲坠,随时可能滚落。黑心司机不肯再前,执意要收全额的车资,即便载回程再要加车费。交涉无果,不想为此耽误行程,只好痛心顺了他。
走,迴旋的山路,背着20斤的大包徒步走。路上有户人家摆喜筵,往来车辆大多帖着喜字,堵在断口,无一幸免。多处塌方,有村民在搬石头,过往车辆均需给钱,下车参与搬运的费用减半,听说镇长在山脚的最大的断口亲临指挥。
20公里,走了近3个小时,造这个速度,到达丹巴县城起码要午夜。半路有处疏通,搭了几里车,又遇塌方。沿途约30公里东谷天然盆景风景区,不过尔尔。
遇好心的交警,一路飞驰,终于带我走过那长长的山路。沿途他们下车指挥,我便在车上小盹。汉人警察车技如赛手,藏族警察幽默风趣。遇到好看的风景,他们便停车嘱让我拍照。晚饭时,终于到达县城。
丹巴公寓,小黑竭力推荐的,那种家庭的几室一厅的结构,厅就成为接待室。窗外便是大金川,由北向南,先后纳入革什扎河、东谷河,在丹巴汇合而折向东流,纳小金川后始称大渡河,东南流出境。浴室24小时有热水,有浴霸,十分干净。
在街上找了个小饭馆吃饭,喜欢青椒皮蛋,每碗都要来一盆。水煮川鱼果然都是拍粉的,不是巴国布衣蒙我。呵呵。
美人已乘洪水去,美人谷的寨子已经没有美人,不去也罢。即便这样,这里的女子仍比别处秀美。
去梭坡看古碉群。走过那摇晃的危桥,爬山,抄近路,怀着后怕跃溪行。四角、八角、十六角,山顶可见碉王。翻过山的中路,可见最古老古碉。
一处民宅前开满盎然的非洲菊。一个青衣的小男孩怯生生地递给我苹果,一个粉衣的小女孩,有漂亮的丹凤眼,邀我进屋坐。
天台上晒着玉米和辣椒,红色的辣椒一串串悬在屋檐下,金色的玉米一捆捆摊在麦秸上。树砍去一半,略突的一节节便是梯。
拉姆,那个宁馨儿,今年6岁。弟弟去了柴屋,我让她请弟弟一起来合影,她去柴屋喊弟弟,一去也是半晌。出来,手上托着2只红苹果,那样的红色,在丹巴的苹果品种里是罕见。这是她们挑了半天,才小心翼翼的捧出来,待客,我这远方人。
母亲笑嘻嘻的挑着麦秸上天台,请我下去喝茶,她说自己汉话说得不好,11岁的大儿子不巧今日去中路做了向导,否则可以带我玩。
酥油茶,未喝完便斟上,满满当当,是我的心。
临行,拉姆还是塞给我苹果,一路送至半山。你长大了一定要给我写信,她羞涩而甜美的笑,我醉。
成都。宽巷子,古房将拆。
远远见过蜀山之后四姑娘,隔着小溪在卧龙见到笨拙喜人的熊猫。途经都江堰,那2500年前的水利工程,明年就要退役,新的大坝已见雄姿,天上的李冰父子不知如何感慨。
13小时后,车停茶店子汽车站。
小黑离开前已为我定了宾馆,却不知道我提前到。青年旅馆已经无房,院里搭起帐篷。我住小桥流水的小观园,临时加的房,在棋牌室的隔壁,穿过长长的雨巷,去洗澡。汲着拖鞋吱呀吱呀的回来,声响久久回荡在迷离黑夜里。
铺开睡袋,醒来即将归途。果真,过了那临界点之后,我仍是如此沮丧的计算着归期。
宽巷子,窄巷子,象一部旧武侠。街墙上张贴一纸纸有侠客的豪情壮志、温柔缠绵、回忆无限。
阴天。挪窝。在小黑工作的大楼前留影作委屈状。八宝街,她是第九个宝。
春熙路,热闹如往。看电影《2046》、《可可西里》。前者意识流,后者太深重。Z说,黑色建筑红旗飘,低头拍一张,会很漂亮,依。
第十二天凌晨,再过数小时,就要回去了。
辗转。
上海。霓虹之城。
回来一周,洗了照片,厚厚的几大本。感觉已经过了良久。
暮鼓,在这个繁华都市中心的某栋高楼,窗口望去是渐渐褪下去的霞。
哪里的都一样,只是逆光中的景不同。
那些地域环境的差值始终没有倒置过来。早九晚五,回到原来的轨道中,心里却徒然腾升起一股莫名的异样,也许是这一次行走的时间太长。
城市还是车水马龙,淑女屋新到的秋装很合我意。但那蜀之国的天蓝云碧,蔓草飞舞,牛羊成群仍是一场梦。走远了,便是回不去。才到家,却又惦记着远行。越发不可收拾。
煦阳下林荫道上,收工的OL一字儿排开摇曳得手挽手,盈歌笑舞。
那一程路已经走过,过程无关过去无关未来。生活着不容易,只不过的便宜,这便是可以或者不可以承受的轻。
这就是我们所谓现实而又踏实的生活么?
C’EST LA VIE。身上衣裳口中食。
身未动,心已远,驰骋在青山绿水、碧海长天之下。
生活永远在别处,千秋万代。
2004.10.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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