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招待所才发现房间里没有人，她们都搬走了。
    推门进去，木门转轴发出嘎吱声响，回荡在走廊上。过道两头漆黑，房间里一丁点黄色灯光射出来，我老想着闹鬼的教室。这里实在太象学校教学楼了。不过没有厕所，没有洗手池，下午热水忘了买，晚上也没有用的。
    我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发着愣。一个人独行，很容易贴近自己的心，静下来想些什么，又或者什么都不想。不知道这算不算自由？
    
    凌晨4点30的闹钟准时响起，结果挣扎到5点半才彻底醒来。
    一拍脑门，呀，早课迟到了！
    觉姆的早课在山下的觉姆经堂上，5点15分开始，可我还找不到地方。
    匆忙摸索着路往山下赶，山里不黑，也没人，不怕撞在谁身上。
    记得昨天上山的时候看见一个大殿，会是那里吗？
    那个衙门似的建筑，门口蹲着两头石狮子，在灯光和黑夜映衬下狰狞无比。把耳朵贴在门上却听不到人声，更何况门还有锁。不是这里那是哪里？我没了头绪。凌晨5点过，在这满山乱窜，吓不了别人也吓坏了自己。
    好容易挡了个挑水的觉姆比划着才知道走反了方向，经堂还在下面的山坳里。
    
    找对地方，离下课也已不远。
    觉姆经堂这边人声鼎沸，挤不进殿和偷懒的人就随便依着墙壁念着经或打着瞌睡，一派大自在。我问坐在门口一老者，她示意我脱鞋进去，并让我把鞋子交她。
    女人们的声音可真好听呀！念经就跟唱歌一样，婉转起伏。
    背后燃着一排酥油灯，我盘腿坐在前面仿佛沐浴春光，闭上眼睛会不会就到了极乐世界？
    “小曲”唱了一段，众声齐停，一个老祖母似的声音出现，是那种很老很老，很软很软的音调，然后众声再度响起。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看不到人。于是早课结束后，我赶紧逆着红流穿梭，去寻那尊者，仿佛是去寻找前尘相遇的母亲，期待见着她那慈爱的面庞。
    
    不过大殿中间只有一把高高在上的椅子，没有人。一个大和尚坐在下方的垫子上，周围的人必恭必敬。觉姆里怎么会有一个喇嘛坐阵？不明白呀。一直说觉姆地位低下，此人莫非客座教授？人陆陆续续散去，我无欲无望的磕了头，绕着大殿走上两圈，看见许多菩萨供在墙边的橱窗里，一满墙的菩萨呵，就跟着信众尾随大和尚出了殿堂。
    
    门口帮我看鞋的老阿妈还在，看我出去，将鞋提给我，口中依然是不变的咒语，随后就转身离去。来不及说感谢的话，却在心里感激不尽。
    
    跟着大和尚走，也可以把自己走丢。最终也没明白他是谁。
    这学院的小路是乱七八糟的线条，经常走上别人的房顶。
    
    咿，有个觉姆在笑我！
    那好，我要去你家。
    
    就这样冒失的闯入了拉姆的家。厨房，进门就是。里面一间是卧室。
    她只会笑，无声的笑，她说不来也听不懂汉语。
    拉姆还有个室友，回来后，见我，一怔，笑容漾开。她会简单的词，告诉我刚才好听的佛音叫《金刚萨埵》，还知道我没吃过粘粑和青稞，但可以吃大麦。
    我给拉姆添麻烦了。
    于是她足足用了一个小时给我淘米做饭，炒土豆丝，而我只是在火炉旁边干坐着。
    她把给我用的筷子洗了又洗，碗洗了又洗，方才盛了满满一堆尖的饭，比划：吃。自己则坐在地上，扒拉扒拉两大碗，胃口极好。
    这善良的人儿呵！
    记得前夜阿强的话，我把饭吃了个底朝天，碗边碗底都吃净。好撑好撑！
    
    别过拉姆，再上坛城，山下炊烟袅袅，一团雾霭。
    后来遇上四个小觉姆请求拍照，等她们更衣，洗脸，涂香香，照镜子，随后拍下她们青春的脸庞。好年轻的孩子啊！却已清净了五根。
    
    我坐在普贤公司门口的楼梯上看书等阿强。
    天空晴着却飘雪。
    阿强背着绿书包出现，领我直奔上师住所。
    上师管家不让进，说：听不懂，打发我们找另一管家索多。
    阿强说他前两天见上师的时候，那两个管家懂汉语，现在不巧都换了班。
    也没寻着索多管家，不急不躁，上师不是谁都可以见，这里许多喇嘛觉姆这么多年不也没见着吗？更何况，是我这个法缘尚浅的过客？
    
    决计陪阿强先去吃饭，等会再来。
    阿强是个很搞笑的人，不懂藏传佛教却来苦修之地。夜夜念经到三点，醒在中午正晌时。买饼也不忘给上师捎两个，哪怕见不到人。
    我问他为何来此地？他讲了个上师化凡人身指引他的故事。
    
    大约10多年前，他皈依佛门。
    一次巧合见到上师的照片，就觉缘分甚投，喜欢之至。
    后听闻上师在成都昭觉寺举行大法会，便从家里偷偷溜出，坐火车赶往成都。
    在车上，一慈目面善男子坐在他对面，微笑而语：你父母捉你回去呢。
    他诧异，此人怎知？
    随后那人消失，他一下车就被父母捉个正着。
    
    他说上师是大成就者，懂他心通，也能预测未来，所以在火车上化男子身来告诉他。从此他便开始追随上师，从成都到高原。哪怕他念的是汉传佛经。
    
    “你怎知该男子就是上师？”我不解。
    “因为后来见到真人，我发现他们的笑容一模一样，影象完全吻合”阿强肯定的说。
    我只能笑笑。的确有懂他心通的喇嘛。或许这也是藏密吸引我的地方吧。
    不过怕是今生也不会了解密宗，只能当是个传奇。
    
    “我要走了。估计我无缘见到上师了。”我对阿强说。
    “但你见到我了”阿强打趣。
    “见到你有什么用？”
    “你又多了些见闻”
    我笑。
    “你能多待一天吗？”他问
    “呵呵，不行，我的假期刚够，除非上师也化身来指点我”
    “那不可能”
    “所以，我留下也是不可能的”
    
    我边说就边跳上了对面的土坡，不说再见，不用再见，也不会再见，
    就这么轻飘飘，轻飘飘的，飘走了……
    
    图片：佛学院山背后的河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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